臨時遊記 Travelogue (draft)

不回歸更好

2002年6月21日, 伊斯蘭堡(Islamabad), 夜宿青年旅館 (PRs35/床)

想不到居然在印度留了半年!

在6月17日經Wagah國界去了Lahore(拉合爾), 現在印巴關係不好, 但兩國國界仍然可以通過。那天早上11時過關, 但全日就只有我一個人, 關員不停問我: 「你後面還有其他人嗎?」在寬大的出入境辦公室內, 就只有我和另一名關員, 但這不表示可以快速過關。因為這裡是印度及巴基斯坦, 關員並沒有放過這個聊天的機會, 短短的數百米, 過關卻過了一小時 (印巴兩邊半小時), 他們又是問: 「你有多少兄弟姊妹啊?」「你覺得印度怎麼樣?」可能印巴兩國的邊警真的挺悶, 我居然見到他們在聊天, 我以為敵國不可以聊天呢! 而據說原來早上時他們還要一起採排下午的降旗儀式, 不知這樣算不算關係好呢?

先去了伊斯蘭堡申請伊朗的簽證, 伊朗大使館又要求我出示甚麼「使館推薦信」, 我拿出那封「中國駐印度大使館致巴基斯坦國大使館推薦信」, 他們卻說不可以, 他們要「中國駐巴使館致伊朗使館推薦信」, 真的很麻煩, 但沒別的方法, 只好走到中國使館拿信。原先以為可以像在印度新德里那麼順利, 走到使館區, 四處都有大批警察, 又要檢查手提行李, 拿著我水瓶也要問瓶內裝的是甚麼 (然後他自己恍然大悟的說: 「哦, 是水!」)

看門員說現在使館已休息, 明天早上才可以辦簽證。我出示我的中國香港特區護照說我是中國公民, 不用申請簽證, 但有別的事想找個中國人職員談談, 看門員要我解釋了很久才明白, 但他還是不讓我進使館, 只讓我用電話跟一名中國人職員聊。我把事情告訴了他, 說想拿一封推薦信, 那名職員用很冷淡的語氣說: 「 明文規定不可以發信給中國公民去旅遊, 你自己個人來旅遊, 你自己想辦法!」我說在印度也可以拿信, 為甚麼這裡不能。他頓了頓說: 「印度那邊的運作方式跟我們不一樣, 你又不是因公出來的, 我們不可以發信給你!」他似乎趕著去廁所, 匆匆的就掛了線。

我問看門的人, 可否找別的人談, 他說剛才跟我聊的是中國駐巴姓范(Fan)的首席書記 (First Secretary), 算是最高級的了。

這一刻我覺得, 不回歸更好。

今天再到中國大使館, 本來想到接待處, 但又怕要跟那名姓范的聊電話, 看到旁邊有一堆人排隊申請中國簽證。我跟看門的人說我是中國公民, 想找中國人職員說情況, 那名看門人又叫我回去接待處說, 回到接待處, 那邊又叫我回簽證部。我忍著怒火, 再回去簽證部, 巴人的職員又說: 「你過去接待處。」我說不行, 不要浪費時間, 立即讓我進去找個中國人來聊。他想了想便說: 「好吧, 你在這裡排隊。」當時排隊全是巴人, 但他們是申請簽證, 我拿出我的護照說: 「我是中國人啊, 又不是申請簽證, 怎麼要排隊?」正在排隊的十多名巴人明顯不想讓我進去, 因為辦簽證的時間已經很長, 還要讓我這樣進去阻時間, 怎麼也不願意, 幸而當中有一名巴人說: 「讓他進去吧。」職員才打開那道小小的鐵門讓我進去。

簽證部保安森嚴, 走進去時像是去探壹級監獄, 裡面就只有一個櫃台 (滿是鐵枝保護), 旁邊貼了一張告示說巴人申請簽證是免費, 如有人索錢, 請即投訴。由於裡面只有一個櫃台, 每次只可以處理一宗申請 (十分鐘), 一小時就可以處理六個人, 效率低得不敢相信。

在櫃台後的那名職員算是較友善了, 他忽然說: 「香港人去伊朗可能不用簽證吧?」打電話替我查了一下, 然後又說: 「原來真的要簽證……但按規則是不可以發信。」他也是叫我自己去想辦法, 而且一邊說, 卻又一邊跟我說英文。中國不是提倡普通話很多年嗎? 我用普通話回答他, 他還是用英文跟我聊, 到最後他給了我一個廿四小時的電話, 說有事可以找他, 但我現在就是要他幫忙發信, 卻不行。

沒有信就拿不到伊朗簽證, 怎麼辦好呢? 我手上只有一封「中國駐印使館致巴國使館推薦信」, 其實只要把一些字眼改了, 再從電腦印一份出來便可以過關。我拿著那封信, 冒著信上的簽名簽了好一會, 簽得越來越像, 終於大功告成! ……但心想還是不能, 冒簽是刑事的嘛, 如果真的給發現了怎麼辦? 想來想去, 還是去伊朗使館看看有沒有別的方法。去使館前我寫了一封解釋信, 寫著中國使館因「技術原因」不能發信, 但我卻很想去看看伊朗那耀目多姿的波斯文明 (我把旅遊書中列舉的精選 highlight 全都抄一遍進去), 希望可以發簽證給我。信末我還寫著「願中伊關係友好長存!」, 寫這句時, 我心想跟那名姓范的人「友好長存」, 簡直就像咀咒!

使館的職員叫我「等一會」, 一等就是三小時, 當所有申請簽證的巴人都離開後, 職員終於叫我。他說: 「對不起, 我們的情況, 是不可以給你發旅遊簽證……」

叫我等了三小時, 他居然跟我說這種話, 想伸手入他那鐵枝包著的櫃台打他一拳並吐他口水……

他繼續說: 「但我們可以給你過境簽證。」過境簽證只有七天, 肯定不夠玩, 但總比沒有的好, 職員叫我十天後帶同護照來, 到時候才交錢拿簽證。

簽證的事總算搞好了, 伊斯蘭堡這個在1958年才建立的新首都城市, 實在也沒有太多好玩景點, 我在市場上走來走去, 在這裡買東西似乎較印度方便些, 要買外國進口的東西也不困難 (很多都是泰國產的大公司產品, 如強生等), 但價錢也有點貴。伊斯蘭堡的城市規劃讓它一點也不像亞洲城市, 城市靠北的一行叫 F, 靠南的叫 G, 在兩行之間又有個藍區(Blue Area)。從東到西又再分成 F-6 至 F-10 及 G-6 至 G-10, 每一段又有自己獨立的公園商場等, 自成一角。這樣的分區有時候挺方便, 例如我要回去青年旅館, 只用說要回去「G-6/4」, 連街道名字也不用記。聽起來是很整齊, 但走起來卻真的沉悶不已, 不停的走, 長長的路, 兩旁甚麼也沒有, 只有車和樹, 沒山沒水, 沒自然風光, 也沒小店餐廳等, 既不是山中, 又不像城市, 又怪又悶。

我漫無目的, 走到 F-7, 忽然看到一家叫 Shifang (中文名可能是「十方」?)的中國餐館, 好奇地進去看看, 一問才知原來老闆是巴人。侍應指著斜對面的另一家餐館說: 「那一家就真的是中國人開……他以前在這裡做廚師, 現在當老闆, 今時不同往日啊! 哈哈!」

我走進去, 門的旁邊就是櫃台, 老闆叫張國根, 就坐在這裡。他說在1982年從廣東梅縣來巴基斯坦, 先做廚房, 後來自己開了這個餐館。為甚麼當初會選擇來到巴基斯坦工作? 他說這邊有熟人, 過來看看, 一留就是二十年。我們聊著時, 忽然有一名胖胖的巴基斯坦女人走進來, 但那時已經是四時多, 張國根抱歉的說: 「現在休息了。」巴國女人說: 「我只想吃些簡單的中國菜。」張說: 「但廚師走了, 現在沒有人做。」巴國女人不死心說: 「你也可以做啊!」張國根說:「我也不懂怎麼做……」巴女人失望的走了。

張國根說: 「我當然懂做啦, 但現在都很懶了, 不想動。」他餐館的營業時間是中午十二時到三時, 下場四小時, 晚上七時再開, 每天就只工作幾小時。他說巴國比起中國悠閒多了, 「老巴」都挺喜歡中國菜, 生意也不壞。

這裡的華僑都稱巴基斯坦人作「老巴」, 我最初以為他說「老爸」。 張國根來了巴基斯雖然已有二十年, 但他說還是打算退休後回去中國, 但要先看看情況再決定。

我離開之前, 張國根忽然叫著我說: 「你今天晚上來吧, 我請你吃飯。」我想也好, 可以跟他家人一同吃飯, 吃些家常中國菜, 又可以聊天。晚上到了他的旅館, 原來他的意思是叫我自己在餐館內點菜, 不收我錢, 弄得我有點不好意思。離開中國半年多, 第一次吃到較豐盛(及正宗)的中國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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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燈籠

2002年6月23日, 伊斯蘭堡->Peshawar(白沙瓦), 夜宿Tourist Inn Motel (PRs100/床)

Peshawar以前曾經是阿富汗的一部份, 後來算是劃進了英治印度的版圖內, 1947年印度獨立, 印巴分家, Peshawar就劃了進穆斯林的巴基斯坦國。我對這個邊城的印象很怪, 總覺得是一片荒蕪, 可能還會掛著一個路牌指著「阿富汗」, 又或是在沙漠中加上一兩棵喬木……

從首都伊斯蘭堡坐車去Peshawar只用三小時, 下車才發現, 這裡原來有這麼多人, 商店也多, 超市也大, 規模像是中國的一個中級城市。不過這裡的人似乎較保守, 衣飾跟伊斯蘭堡的很不同。男的包著大大的頭巾 (看起來有點像錫克教徒), 女的呢, 在街上很少看到女人, 看到的也是從頭包到腳趾, 像一個大燈籠走來走去。她們穿的衣服叫burqa, 一般蓋頭的女人見了很多, 但連眼前也蓋起來卻真的第一次親眼見, 九一一之後《時代雜誌》拍來的阿富汗女人也是這麼一個樣子。她們在眼前蓋上一塊輕紗, 走起路時很狼狽, 而且他們都愛三五成群出沒, 看著這群大燈籠過馬路就讓人心驚。

Peshawar的巴人大多是柏什圖族人, 似乎較友善, 我在公車上站著時有一名年青人把座位讓給我, 我其實也不是太老嘛!

我住的旅館大概是Peshawar的背包族集中地, 來到巴國一星期第一次看到外國人, 數名日本人法國人美國人, 心中挺高興。雖然說旅行是要來看看一個地方的人物文化, 但在印巴幾乎所謂的「溝通」就是「你叫甚麼好名字 (good name)?」, 「你阿爸是甚麼名字?」有時真的很煩, 想跟其他旅客聊別的話題。

另外今天有一件值得寫進日記, 就是我剛才買了一雙新的鞋子, 是巴基斯坦製的BATA牌涼鞋, PRs600。自從2000年10月11日旅行以來, 只買過兩雙鞋子, 一雙是去年八月在上海買的膠拖鞋, 而另一對呢, 則是在離開香港時所的那雙韓國製 Gore-Tex 爬山鞋, 卻早已報銷。近幾個月以來無論去大街小卷都是只穿著那雙拖鞋, 輕輕的跟沒穿鞋子有點像, 忽然換起了一雙涼鞋, 倒有點不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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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餐館

2002年6月24日, Peshawar(白沙瓦), 夜宿Tourist Inn Motel (PRs100/床)

去年九一一事件後, 香港唯一的戰地記者張翠容, 因為要去阿富汗採訪, 而先到了Peshawar, 並找到了一家中國人開的餐館。我本來沒有機會看到張翠容的文章, 但去年在尼泊爾加德滿都的某書店內, 卻機綠巧合的給我發現了一本雜誌, 刊有她的文章, 不知是哪個香港人留下的。當時我看到報導提到的那家中國餐館, 心中浮現的印象, 就是美國西部電影裡, 大漠中孤零零的一所店……

我不知餐館位置, 上車跟司機說了餐館的名字, 他居然知道, 似乎挺出名。晚上六時多到達, 卻還在午休, 天氣太熱, 在Peshawar唯一可以隨便進出而又有空調的地方, 就是旅行社, 我這兩天都不停的「問機票價錢」。等到七時再回去餐館, 門已開了, 老闆卻不在, 我就在這裡吃飯。餐館內只有另一桌客人, 是數名中年的日本商人。

過了一會老闆回來, 他打開門進來, 一看到我的樣子, 就馬上認出我是中國人, 立即走過來跟我握手。他的名字叫熊榮祥, 今年六十八歲了, 祖籍居然也是梅縣人, 在印度的加爾各答出生。我問他為何要在這裡開餐館, 他說以前也做過別的生意, 卻生意失敗, 虧了很多錢, 便走過來開餐館。我問他是甚麼時候從印度的加爾各答過來巴基斯坦, 他笑著說: 「我來的時候還, 沒有巴基斯坦這個國家啊!」他又說, 中國跟巴國的關係好, 中國人在這裡做生意也方便, 他自己的私家車上也插了一支中國旗, 巴警察一看就從不給麻煩。

這家餐館的裝修是中國式的, 在櫃台後的牆上更掛著一副對聯, 寫著: 「九為冠業群賢集, 龍廳鳳閣客常臨」, 熊榮祥說這是他已故的大哥寫的。我問他為何要用「九龍」作餐館名字, 是跟香港的那個九龍半島有關係嗎? 他笑了笑說, 這個餐館是在八七年開業, 那時他剛剛去了香港一趟, 看到「九龍」覺得有意思, 就用上這個名字。

熊榮祥跟我聊天時是用不太純正的普通話(其實我的也是), 他懂說幾句廣東話, 他說這個餐館的廚師是巴人, 從小跟他, 不懂說普通話, 卻能說一些他們的家鄉話(客家話)。熊榮祥雖然對巴國大讚不止, 但他的三子一女的另一半全都是中國人, 女兒與一名在巴出生的中國人結婚, 後來去了香港, 三個兒子則從大陸娶來了老婆。熊說: 「娶中國人始終較方便, 老巴跟中國人很多習慣都不一樣。」熊榮祥雖然生在印度, 但一說起中國, 總是有很深的感情。他說現在是用巴國護照, 本來想申請一本中國護照, 可惜不可以。但他說跟中國使館的關係挺好, 申請簽證也很方便, 春節及中秋等也會發帖邀他去酒會, 他笑著說: 「但我也沒有時間去!」

我們聊了很久, 那一桌日本客人也走了, 全場冷冷清清, 生意不算太好, 熊說: 「現在生意不太好呢……去年九一一時Peshawar這裡卻很緊張啊!」他說到「緊張」, 頓了一頓, 等待我的反應。我立刻問: 「為甚麼很緊張? 很危險嗎?」 他聽我如此反應, 滿意的笑了笑說: 「因為很多外國記者來到, 餐館的生意好得不得了! 非常緊張!」不過他又說, 當時為安全計, 也去了伊斯蘭堡避了一會, 兒子則留下打理生意, 後來他的兒子打電話給他, 叫他盡快回去, 因為生意緊張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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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款機

2002年6月27日, 伊斯蘭堡, 夜宿青年旅館 (PRs35/床)

昨天又回去伊斯蘭堡。

在Peshawar時知道原來現在是可以申請到阿富汗的簽證, 一聽到這三個字就覺魅力無限, 很想去看看, 決定出發。在Peshawar雖然可以拿到阿富汗的簽證, 但我所持的巴國簽證是單次入境的, 要先去伊斯蘭堡改成往返簽證, 否則去了阿富汗又要申請巴國簽證就麻煩。

來伊斯蘭堡還有是去找提款機。我用的中國銀行(香港)的提款卡是Visa的Plus網, 在Peshawar只有Master的Cirrus網機, 上網去找Visa公司的網頁, 按了很久 (設計真的很差!), 才找到在巴基斯坦只有三個城市有 Plus 網的提款機, 分別是在伊斯蘭堡, Lahore及Karachi(卡拉奇), 全是香港上海匯豐銀行的分行。終於到了伊斯蘭堡, 在藍區(銀行集中地)找來找去也找不到匯豐分行, 一問才知道去年所有的分行已全面關閉, 並把業務轉到了一家當地巴國的銀行。又是再找了很久才找到這家銀行, 我說想用Plus網提款, 他們你看看我, 又我看看你, 完全不明白甚麼是提款卡, 門外就有一部機子, 我試一試, 失敗了, 幸而沒有把卡吃掉。

又再找了很久, 天氣這麼熱, 真的要了我的命。

終於找到一名銀行職員很確定的說, 在Citibank(花旗銀行)可以用到我的提款卡。最後機會, 儘管去試試, 終於拿到錢了, 舒一口氣, 在銀行裡又有空調。不過提款卡最多每天只能拿到PRs20000, 不知夠不夠?

在伊斯蘭堡要辦的事都辦好了, 經過一玩具店, 忽然看到一隻很可愛的泰國製狗公仔, 我把他買了下來, 狗毛白色, 耳毛啡色, 挺可愛的。我叫他阿富, 因為要去阿富汗嘛。

晚上回到青年旅館, 住了很多從Karachi來渡假的巴人, 挺煩, 我在看書, 他們又問我在香港做甚麼「專業」(profession); 我在寫日記, 又問我的爸爸名字。他們從飲水機倒水時, 把水弄得整個地板都是, 我一不小心, 摔了一交, 一名巴人立即衝上來問我: 「你的國家是甚麼名字?」

只來了巴國不到兩星期, 已有點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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