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禮
2001年6月15日, 松陽, 夜宿金麗溫招待所 (Y15/單人普通間)
坐車到了大東壩, 大概四十分鐘的車程, 在路口下車, 再走路進入石倉鄉, 五公里的路程。(其實從西屏鎮是有直車往石倉的, 哎!) 到了石倉就興奮起來, 果然有很多老房子, 外型跟我在江西婺源見的有點相同, 但外牆不是白色, 而是乾裂的黃土啡黃色, 黃土是一塊一塊堆起來, 外邊本來有些白色顏料, 但日久失修也就剝落了。
我走進七村34號的房子, 戶主是69歲的闕細員, 他知道我從香港來便說「難得」, 知道我是自己一個人來就更是不停的說「難得啊難得啊」。他帶我在房子裡看了一會, 指著房子里最入也方說, 那是供奉祖先的神龕, 叫樂善堂, 以前家人來到就坐在裡面招呼, 如果是其他官人來到, 就坐在房子中間的官廳。
官廳上掛了一個牌匾, 鑲著鎏金字跡, 寫著: 「義方教子」。右邊用小字寫著「欽命禮部左侍郎提督浙江」, 左邊則寫著「同治柒年歲次戊」, 即1959年, 已有百多年的歷史。我問闕細員為何這個牌匾在文革時沒有被破壞, 他叫我仔細留意那個「教」字, 是新寫上去的, 文革時這個牌匾砸掉了, 破舊立新嘛。
他說這些老房子經歷了兩次大破壞, 一次是文革, 第二次呢, 他說: 「我們自己搞的。」他說早幾年有人來買這些古老的木門, 他們不知就裡, 賣了很多出去。我問他賣了多少錢, 他說保存好的就賣了Y80, 保存得較差的就Y1000。我以為聽錯了, 他補充說: 「最初他們來買, 我們不懂, 就八十塊賣給他們, 他們就要了保存較好的; 後來我們知道價錢了, 但只有些保存比較差的, 他們一千塊錢也願意出!」
他說現在縣政府已經下了通告, 說不許再賣或再拆了, 要開發旅遊業云云, 但他補充一句: 「不過現在這裡想搞也不容易啊!」
我問他祖先甚麼時候到這裡, 他說他們有個太太公, 叫天貴公, 兩百多年前從福建來, 到了現在石倉鄉這裡還保留著福建的口音, 跟松陽其他話不一樣。天貴公生了四兒子, 就是四位太公, 又出了十五個, 建起了十五幢房子, 現在還保留著, 他說我們現在身處的就是其中一幢了。他說那十五人又再出了七十二人, 一直繁衍下去, 現在整個石倉的人都姓闕, 有幾千人了。後來我看到一些村裡的通告, 上款都寫著「天貴公子孫」。一人生了一村人, 聽起來實在覺得厲害。
闕細員說其餘的十四幢房子有些保存得更完整, 叫我去看看。我便走到七村20號, 主人叫闕火土, 剛好不在家, 他的太太帶我四處走著, 這個房子跟之前看到的其實差不多, 只是更大, 而且分了裡門外門。闕太太抱著七個月大的女兒闕夢瑤在走來走去, 我說跟她們拍個照, 她說不好, 後來又說替她女兒拍個照也好。她把女兒放在子上, 但又擔心她會掉下來, 拿了根繩子把她綁著, 過了一會又說拍到繩子不好看, 便把繩子藏了在小衣服裡, 搞了一會才拍了照, 我說寫下地址寄給她, 她說不寄也行, 但寄的話就謝謝你。
她們說在公路附近是白粉牆和其興公老屋, 更好看的, 於是我又走過去。走過石柳橋便到六村白粉牆四號, 其實也是跟剛才見到的差不多, 屋裡放了很多“香菇棒”, 就是一個塑料袋內放了些木糠、糖和麥灰, 他們說可以放在田裡種出香菇的, 這裡每家每戶似乎都放了很多這樣的東西。
離開白粉牆沿著小徑放上去, 到了六村水井頭9號闕氏宗祠。這裡較其他房子小得多, 住了位老人叫闕三裕, 在這裡的神龕較其他地方隆重, 叫余慶堂, 兩邊放了幾副對聯牌, 堂上高掛一塊牌匾寫著: 「芹藻增輝」, 是乾隆46年(1781年)仲春月大學生闕懋賢立的。這個牌匾完整無損, 保存甚好, 上面的字是用金箔鑲成的, 他們說在文革時及時藏起來。
一九九四年祠堂重修, 在堂內還掛著一個「流芳匾」, 寫著當時眾天貴公子孫們捐錢的情況, 捐錢的金額大多是五到十五元, 而名字則是按不同的「派」來劃分的, 甚麼「弼文公派下」, 「感祖公派下」, 「其春公派下」, 「日春公派下」等。
在流芳匾旁又貼了一張《闕氏家祠管理公約》, 我仔細閱了一遍, 發覺第四條是這樣寫的: 「毛豬嚴禁放入廳堂內誰有毛豬入誰必須向上祖服禮一次。」我問堂內幾位老人甚麼是服禮, 他們你望我、我望你的也搞不清楚甚麼是服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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