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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週末

一大清早還沒有睡好，房門咚咚咚咚，我就知道Rob來了。Rob是澳洲人，也是在歸仁VSA工作，不過星期三就經香港飛回澳洲。他這次和兩名孩子及太太一起過來越南，一直沒來過會安。當知道我們週末會過來，就說要暫且放下妻兒，趁在越南最後幾天過來會安湊熱鬧，並聲稱這個假期叫Boys' Weekend。

<圖> 白騰街上一排老房子改建的餐館，蹲在最前面看晚會表演的是法國人Tom，左邊第三家房子二樓上的是法國越僑聰哥及澳洲人Rob。

會安不算大，但也有新舊城之分，我們旅館所在的貳征姐妹街算是新城一部份。這條不到一公里長的街道，已經有十幾家新簇旅館，從歸仁過來，就看到競爭的好處。歸仁只有一家背包族旅館Kiwi Cafe，又殘又貴，相同的價錢，在物價較高的會安市，卻能找到更佳的旅館。

從旅館步行至古城只用五分鐘，我們從黎利街入城，入口告示說每星期六及陰曆十四日，早午晚分三段時間禁止摩托進城，今天星期六，司機到了古城就要推車，整條街道一下子靜得像是回到過去。

街道兩旁都是古房子，百多年，幾十年，殘殘舊舊，民居已不多，老房子改裝成餐廳、商店或畫廊。走進一家木刻館，木雕工序甚細，五龍飛太極，龍鬚活現，龍眼有神，全都是一塊木頭雕出，幾疑是在中國徽州（婺源）見過清朝時留下來的活物，不過仔細一看，那條龍鬚原來是黏上去的，功夫始終差了點。不過最有趣的還是那些「中國字畫」，真貨當然不少，假品也非罕見。你有沒有看過社區中心外的壁佈板，貼著一堆小孩寫的書法字？在會安你可以看同相同東西，卻要兩美金一張，有些字更寫錯了。

<圖> 會安的木刻藝術，仔細看發覺龍鬚是黏上去。

Tom和同事聰哥（Thông）星期一要在會安談生意，也就提早過來和我們玩兩天。他們五時才到，也是吃飯時候。今晚市南的秋盤河有越南日本交流晚會，河上搭建了舞台，一旁掛了幾條鯉幟，河邊整段白騰路（Bạch Ðằng）都封了，越南人一概不得進入，外國人卻暢通無阻。越南人就是有這個好處，會善待外國人，寧願要自己人堆在街頭小角處伸頭探看，也要讓外國人得到較佳位置。

我們選擇了一家看到舞台的二樓餐廳，一邊等節目開始，一邊吃cao lầu麵條。這種麵條像中國粗麵，加上芽菜和豬片肉，伴豉油吃，街邊小檔至外國人餐廳，都用大字寫著cao lầu，英文就直接寫Cao Lau noodles，大概是會安特產。當我問起這食物出處，會安人卻說cao lầu是中文，也就是源自中華，我遍查漢越辭典，就是少了這個辭。早幾天Jo問我覺得有甚麼是越南獨創，我倒真沒想過這個問題，我極力地想啊想啊，就是難想出來。不過沒有「獨創」文化沒甚麼大不了，「融合」也有新鮮感，越南是東西方文化的和諧交配，走在街上不難看到戴著太陽鏡、穿著長衫的叔伯姨媽，喝杯滴漏咖啡，吃個法式麵包，用拉丁字母欣賞唐詩古風，在基督堂前上一柱香。越南人對於自己的文化歷史，就像中國人看中華五千年一般自豪。

<圖> 會安的燈籠挺有名，當你走在街上，忽然聞到一股白電油氣味，就是阿姐黏燈籠。

那個越日交流晚會七時開始，只聽越南及日本司儀用雙語廣播，介紹兩國交流史，說上一小時。好不容易等到節目開始，越南舞蹈，日本歌聲，雖然我們沒有參與，也渡了一個開心夜。

星期日吃過早餐，我們四人本來想坐三輪車去五公里以外的Cửa Ðại沙灘，會安酒店外停了一大排車，他們高興地走過來說，去五公里以外的地方，只用付五萬盾（HK$25），他們真的以為我們是新來越的傻瓜，我們四個「老越南」連價錢也懶得談，五公里就走路去吧。「多收錢」其實是全國運動，也是越南生活一部份，絕對避無可避，會安情況看來卻更嚴重、更有組織及更有預謀。

歸仁市始終外國人不多，有時店家想多收我錢，卻因為演練不多，我一下子用越文問價，他們措手不及地說：「丫丫丫……六………九千盾！」一聽就知是假價，但會安的商家則氣定神閒、訓練有素地說：「一碟飯十千盾！」旅館老闆娘姮姑卻哈哈大笑說原來只要六千。

對了，多付三千，其實也不是甚麼大不了的事，「哈哈大笑」倒也是解決辦法之一。昨天買凍冷酸奶二千盾（HK$1），今早小妹要HK$1.5！咦？多了五毛錢啊，我大叫一聲：「嘩，小妹不知道阿哥昨天買過了呀？」其他人聽到大笑一聲，也就把價錢降回正常水平，然後又讚我一句：「阿哥說越文真夠giỏi啊！」。

<圖> 陰曆十四日的會安花車遊行，車上是三藏法師（Tam Tạng），越南人都知道《西遊記》（Tây Du Kí ），當然是從電視學回來。

星期日也是陰曆十四，各店家外都放了一張小桌子，放上一些稀飯祭品、香燭冥鏹，每個月初一、十四，越南佛教徒也有禮佛式，會安則更有意思，古城區有花車遊行，車上載著三藏八戒，小道兩旁堵滿了人，手持蠟蠋，不知是為了慶開學，還是渡鬼節，或是每月也是這樣盡情玩一晚？

會安古城雖然缺少古樸民居氣氛，但城裡大大小小由老房子改建的餐廳酒吧，卻也真有份古新合一的韻味。我們每經過一家餐館，都唐突闖入參觀，仔細欣賞佈置。頂上掛著一塊越皇年號牌匾，左右置一副聯，室內再放些假老玩物，雜亂雖難免，也算是古色古香。而餐館太多，競爭極大，價錢居然便宜得像街檔：咖啡四千盾，麵條七千元。我們每次參觀完後也說：「嘩！今晚來這裡吃飯！」

我們輾轉到了阮太學街（Nguyễn Thái Học）102號佈置極佳的Lounge Bar，唯一敗筆卻是店內外掛著的簡體中文對聯，用小學生字左搖右擺地用簡體字寫著「聖賢者不說着己所知……」，連「自」字也寫錯了，不倫不類，但老闆是法國人，當然不知道。酒吧最出色是樓頂天台自成一角，看不見馬路，卻又四面圍著老房，看著圓大的月亮，我無故生出一份奇異感動，背上忍不住打了一個寒襟。我問Tom：「你猜我們可否在這留宿一宵？」Tom笑著叫我自己問老闆。

時正夜深，我們正要離開，Tom卻發現法國人老闆以前在他公司工作，為慶祝這份無名緣份，我們每人獲贈一杯免費飲料。Danien來越八年，八個月前才開這家酒吧。他們用法語聊天，我聽不懂就四處參觀拍照，之後我隨意問Tom有關Danien的年齡，Tom說猜他卅五，但我看著發福的Danien，卻以為已五十來，這大概也是文化人種差異的一種表徵。Danien說了一句挺有意思的話：「La vie est dure, mais pas trop quand même!」Tom解作「生命艱辛，但不為過」。唔……法國人這種思想，倒也跟越南人挺相近。

或者有件事也值得一提，酒吧內有一精緻小髮廊，理髮只消一萬盾（HK$5），我和Tom也就在這裡被修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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