寮國新年




2005年4月12至17日,Muang Toumlane的Ban Theosaban→沙拿灣(Saravane)→Tad Lo瀑布區

村寨裡雖然有幾家小餐館,但對我這個要求已算頗低的人來說,只有一家較像樣,老闆和他老婆從沙拿灣鎮過來。老闆娘Toune對我的傷腿特別同情,我吃飯後在旅館裡抬高右腳用「安美露」輕輕按摩,按到痛處無可避免生出一副痛楚表情,Toune的臉上也頓時抽搐一下。Toune見我迫著留在村子,就跟我說:「留在這裡也好啊,過幾天就新年,潑水啊,很有趣。」

<圖> 這是在新年前三天學校舉行的聯歡會,當中那棵像是聖誔樹上掛滿了白繩條,讓大家互相縛在手上祝福。

寮國的物資貧匱,不是從泰國入口,就是來自越南,價格相對起來貴一半。每次去到Toune的餐館,我都會吃上兩美金的東西,吃的其實很平常,相同的東西在越南大概七、八十美仙就夠。我環顧四周,小餐廳客人不多,就算是來吃飯,大多只會吃五千寮鈒(HK$3.6)。

寮國的經濟其實較泰國和越南都要差,物價卻又較高,相形之下,這裡的人生活條件豈不是差得多?

政府旅館經常有一名郵局會計員來,名叫Mitsai,髮型中間分界,頭上的定形油總是不乾(或者沒洗頭)。我跟他聊天時儘量用泰語,他回答時又用英文。某天圍了一班政府人員,Mitsai極力用英文要解釋些甚麼給我聽,我不明白他,他忽然頭一轉,問其他政府人員:「我說泰文可以嗎?」政府各人員同心叫說:「可以啊,可以啊!」我覺得奇怪,就問他:「他們不喜歡你說泰語啊?」他帶窘說:「寮人喜歡說寮話……」

<圖> 一些學生公然「行賄」,把鈔票連著繩條一併掛在老師手上。

我跟Mitsai說起奇怪的物價,他說自己一個月可以賺二十七萬寮鈒(HK$202),我問:「一瓶啤酒就要八千寮鈒,喝幾瓶就沒錢買糯米飯?」(或者可以說得較客氣,但我不懂怎樣表達了,但Mitsai看來並不介意。)他只是笑了笑,說一般在家裡吃飯,不用錢。

今年的寮國新年(即潑水節,跟泰國一樣)是十四至十六日,早幾天我走到學校,本來想看看上課情況,但居然撞上了聯歡會。老師和學生熱情地招待我,不停送上糯米飯和牛肉,還有啤酒和米酒(叫lao)。我說喝不了,他們說再喝一點就行,我順水推舟,把酒杯推給旁邊的老師。老師有點愕然,也笑著灌了下去。後來我明白他為甚麼會有這麼一個「錯愕」表情。寮人的習慣,你不喝酒,只要把酒倒在地上就行。老師跟我解釋後,卻到我遲疑了,這個倒酒動作看起來很無禮,我怕冒犯主人家,反覆問:「我倒啊!」他們說:「可以!」我又重覆說:「我倒啊!」他們又反覆說可以。我把倒灑在教室地上,他們就像看到我乾飲一般,歡喜地讚嘆一聲。

<圖> 在新年正日,和尚在水上燒香燭,善信視水為聖物,喝下一小杯,又喂小孩子喝,再用啤酒瓶倒了回家作留念。

聯歡會還有一個特別儀式,在另一個教室中放了一棵類似聖誔樹的裝飾,上面掛滿白綿繩,一名不是和尚但看來地位較高的人照著書本唸經,忽然一聲令下,學生和老師就開始搶白繩條。搶來的繩子,就像西藏人的哈達一樣,是作祝福別人之用。學生擁上老師,一邊唸祝福語,一邊縛上繩帶;一些學生更把一、二千寮鈒一併掛上,公開「行賄」。手腕上滿是鈔票的老師,難免自豪,不動聲色,卻總不把紙幣脫下,遠看像是手飾。

我站在一旁拍照,卻好像欠了甚麼——我的手上只有手錶,甚麼祝福繩條也沒有。一名老師走過來,一邊敬酒,一邊為我縛上第一條繩子。這個小動作就打開了繁忙的祝福大閘,剛才還只是站在旁邊害羞看著我的小學生,全都湧上來要替我這送上新年祝禱。只見他們用白繩子在我手腕上掃來掃去,同時間又口中唸唸有詞,雖然聽不明白,但看他們笑容滿面,友善又親切,已是全宇宙的共同語言。儀式過後又是送酒時間,早已半醉的女教師拿著啤酒(裡面裝的是高純度二鍋頭!),逐一走到學生面前,一下子灌下去。學生不敢反抗,老師來到時就自動微舉頭髗,接受米酒祝福。但米酒只能細品,這樣送下去,後果只有一個——學生作一聲咳,米酒從鼻孔倒流而出。這名女老師樣子看起來有點像香港影星八兩金,後來在村寨裡再碰上她,我總大聲打招呼,大叫:「Sabaidii啊,老師!」她一陣猶豫,回到看是我,就裂大嘴而笑。

學校聯歡會的第二天,還差一天才到新年,但這次輪到政府開聯歡,儀式大同小異,當中卻發生了一件小插曲。當我躺在我房間外的長椅看書時,一名半醉的政府職員走上樓,硬要拉我去跳舞。我說:「我的腿受傷啊,很痛,跳不得!」他有點神智不清,卻說:「可以!」我最怕半醉人士,想擺脫他,他卻死纏不清,又一次激起我的脾氣。我大聲重覆說:「我受了傷,很痛,不能跳!!!」一名清醒的職員走上來,把這名討厭的阿叔拉走,阿叔口中不服,總想要扭傷了腿的人跳舞給他看,我口中也不讓,不停重覆著相同的話(想不到可以說別的甚麼嘛),樓下一些小孩看著我和大叔吵架,就哈哈大笑,當是表演。

至於那些白繩帶,我心中有個預感,一定要戴上幾天才能脫下,但我不喜歡手飾,就假裝不懂習俗,不聞不問,聯歡會完結後就用剪刀割下。下午去到甘蔗汁店,阿嬸很好眼力,指著我的手腕笑著跟人說笑話,好像是說我剪下來了不吉利。他們說要戴三天,而且不能「剪」,要扯下來。

新年活動一直持續了幾天,四月十四號正日那天,我還呆在Ban Theosaban,除了去寺廟看了一些儀式,就沒甚麼做了,而且傷患漸好,在這裡又實在悶,也是時候出發。無論是湖南人或是餐館老闆,都叫我坐公車去沙拿灣,他們見我堅持踏車,總是說:「很便宜啊,一塊五美金而已!」但根本不是錢的問題,而是「原則」。這次單車之旅,我希望儘量以單車完成。

我設了八個條件,讓自己可以坐交通工具。茲列如下:

  1. 沒路,只可以坐船或坐飛機(例如湄公)、
  2. 走有特別意義的河道或海道(例如湄公)、
  3. 時間緊迫(例如簽證到期,或是要趕往某地)、
  4. 發生意外、
  5. 支線旅遊(side trip)、
  6. 不想走重覆路線、
  7. 自行車故障、
  8. 道路危險、封路或沉悶沒看頭。

<圖> Tad Lo瀑布旅遊區堆滿了寮國的遊客,天時暑熱,沒甚麼比水濂更消熱。

這些算是此次單車之旅的原則,但我不是死硬派,踏車最重要是開心,說得正確一點,以上的只算是指引。踏了車這幾個月,只發生了「第一項情況」,即沒有公路,要坐船而過,但船程不過十多分鐘。

四月十五日我踏了五十二公里,到達沙拿灣鎮。文具店的Ge(二十七歲,男)很雀躍地用英文跟我聊天,有問必答,答無不詳。但當我問到他沙拿灣有甚麼特別地方看,他卻尷尬地說:「唔……沒有,都在附近啊!我們等一下去Tad Lo,你一塊去嗎?」我沒有跟他們去,因為我打算明天踏車到這個瀑布旅遊景點。第二天到達Tad Lo瀑布,住的旅館(Sypaseuth Guesthouse,25000寮鈒)剛好面正水濂。今天是新年假期最後一天,整個旅遊區滿是寮國遊客,熱鬧非常,音樂歌舞一直延至晚上十一時半才結束,寮國的新年潑水節,也就算是過了最熱鬧的幾天。整個區份忽然一片漆黑,我睡在竹片搭成的房屋,很涼快,但肚子卻發熱。

吃晚飯時我吃木瓜沙律(tam maak hung,把未熟木瓜切成絲,伴而醬料一併食用),叫小妹不要放辣,她卻好像忘記了,我算是頗為嗜辣,但這真的有生以來吃過最辣的東西。跟「麻辣」的花椒不同,這次是極度辛辣而使我的嘴角完全麻痺,我的手發抖,久久不能出聲。今天晚上肚子一直燒著,去了幾次廁所(在外邊),總算舒解了些。

第二天想起那個超辣沙律,雖然也算是有些回味,但不敢再試了。不過整體來說,和越南及泰國食物相比起來,寮國的伙食似乎都較為乏味。一般吃的就是糯米飯加一些乾牛肉或豬肉油腸,又或是吃米粉之類,選擇甚窄,倒有點懷念越南那些多彩多姿的烹調技術。不過說起來,可能寮國的小餐館價格偏高(相比起當地人收入),出外用餐的人似乎不多,踏自行車時難得遇到路旁餐廳,我都要停下來補充能源。






<< 前頁後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