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出越南
會安一直以來都是我最喜歡的越南地方，在這裡舒適地呆了五天，越南簽證只餘下六日，我要衝出越南了。
早幾天坐公車去了峴港市的寮國領事館辦旅遊簽證，櫃台上有個價目清單，中國香港人要二十五美金，中國人則十四而已，至於加拿大國籍則盛惠四十美元！不知為甚麼分別如此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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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圖> 這就是海雲山口，山頂上有一座小堡疊，用漢字刻著「海雲關」三個字。過了這個山口，越南人的口音就會發生強烈又明顯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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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山路迂迴曲折，有這樣的一個告示，小心墮車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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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海雲山道，花了數年（有說是三年、四年或是五年）才打通，二零零五年五月十九日胡志明阿伯壽辰紀念日就會通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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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Lăng Cô小漁村堆了很多舊車輪，是養蠔（牡犡）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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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圖> Lăng Cô的那座百年大教堂，我到達那天是星期五，卻有挺多天主教徒在祈禱，現在想起來，可能是為教宗約望保祿二世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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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四月一日）離開會安古城，先到峴港市拿回護照，領事館職員問我坐甚麼車子去寮國，我用泰文跟他說：「我踏單車去萬象。」他當時把眼睛撐得大大，不知是見我忽然說泰文，還是因為覺得踏自行車的人瘋了。說實在的，我看到他這種表情，心中難免有點高興了。他拿了一堆旅遊資料給我，祝我一路好運。
峴港是一個頗舒適的海濱城市，其實我也想在這裡留一天，但時間無多，只好作罷。
從峴港北行，就會經過一個傳說中的小山——海雲山口。海雲山其實不算高，沿著十公里路走就能達最高點，頂點只海拔五百米。但習慣了南部頗為平坦的道路，這個山口就變得絕不簡單，像是一個挑戰。去年我三度坐公車過海雲，其中某日天氣不佳，出了兩宗意外，一個女人死了。
我已作好心理準備——不是作死的準備，而是一步一步的踏上去，心中暗自打數，時速或是十，或是六公里。忽然一名公車司機作狀向我衝過來，到近位才轉彎，還不停笑著按喇叭，我不願冒這個險，只好在上斜時頓然停車，一下子洩了氣，我條件反射般立即舉起中指，向這名公車司機致以最深切的咒罵。
但是越南人似乎沒有舉中指這個文明動作，我及後舉了幾次中指，發覺他們的回應是笑意盈盈地跟我揮手道別……
一個多小時終於衝上山頂，頂上一座小堡用漢字寫著「海雲關」，旁邊是幾家小餐廳，外邊停了一堆公車。那些乘客用不可思議的眼光看著我，大概在想：「這個人真的從下面爬上來啊？」我的心那份自我感情一下子高漲起來，吃了幾片巧克力就下山。
下山路段很易，我倒怕衝得太快，只好一直左右左右般按著刹車，手指也有點疼。
下山後是Lăng Cô小漁村（全日踏車70.65公里），我找了一家旅館住下。海雲山這座自然邊界曾經把中部的南、北兩地人分隔異地。上山前和下山後，口音發生鉅大變化。在峴港市以至南部，口音雖各有異，但整體也是可以理解。過了海雲關，中北人（以順化為代表）卻是把聲調語氣都改個天翻地覆。去年我第一次聽到這種口音，還以為那個阿哥刻意假裝外國人的語氣來跟我開玩笑。旅館阿姑不知問我甚麼，我聽來聽去都不知她說啥。越南人有個說法：「越南人也聽不明順化音。」
遙望山對人，不知他們說甚麼。
我放下行李，在附近的小社村看看，有些車輪養蠔場，還有座百年大教堂。到了晚上，一大班故意打扮的老年阿嬸在做彌撒，今天才是星期五，怎麼會有集會？我當時沒有想到要去問，後來才想起，可能是為教宗約望保祿二世祈福吧，他過幾天就離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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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圖> 順化市香河旁的其中一家古建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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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四月二日），出發時就已經下著毛毛雨，其實也算幸運，如果今天才踏過海雲關，天雨路滑就會較危險。
下午到達古都順化（（全日踏車67.61公里），在這裡一共呆了兩天，兩天都是下著滂沱大雨。
順化香河畔有個泰國、寮國、越南展覽，我走進裡面，看著展攤上寫著「坤敬」、「呵叻」，覺得真是神奇，都是我踏車經過的泰國地方，想起來其實很掛念泰國。
這是第二次來順化，沒有再進紫禁城看，而是踏單車遊附近一些小村落，不知是否因為這裡是古都，也就特別多越南人京族的甚麼「阮氏宗祠」、「嘉慶公府」之類，全都用漢字作點綴，這種族祠在南方較少見。房子建築大概可以分成兩類，一是發黃殘舊如要倒，或是剛新建成，牆壁刷得像小學生畫布。
四月四日先去了東河（Dông Hà，73.22公里），這天很平靜，沒甚麼事情可以寫。路上印象最深刻的，是一個笑容滿面，樣子挺帥的小伙子。他一看到我的自行車趕過，就興奮大叫一聲，尖尖的臉龐上充斥著燦爛笑容，一直往我的方向跑跳過來……
他突然蹲下撿石頭……
他居然想向我摘石頭玩射擊遊戲！
如果當時情況許可，我真想把車子停下來，衝過去用恨勁抽他一巴掌！
但這實際上有點難度，我只好立即把車停下，很生氣地像喝狗一般罵道：「你臭傢伙想幹嘛？」（越南文有個mày 字，是貶義的「你」。）他見事敗就落荒而逃，逃跑時臉上還是可恥地笑著，而他同伴聽到我罵人，居然拍掌叫好，真不明是甚麼心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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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圖> 從東河到邊界都是國路九號。路上特別多這類勸人使用安全套的廣告，可能這是越南人去寮國的主要活動。廣告標語寫著：「不說有，不說無，只說OK。用OK保險袋是有愛滋病時代中的一個文明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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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五日就到達接近邊境的Khe San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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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圖> Khe Sanh戰爭博物館一架美軍空中運輸機殘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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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he Sanh屬市鎮級，位於一座小山丘上。當我踏著彎彎曲曲的山石土路，經過很多少數民族村落，轉眼忽然看到這一座小鎮，心情就難免有點興奮。不過這座全新的市鎮，歷史只有三十多年。以前的一切，都毀於北越軍打抗美戰爭的時代。在這裡曾經有個大戰役。當時最少有五百名美軍，一萬多名北越戰士及無可數的平民死去，在市鎮的北邊有一個小博物館，紀念這次事件。
我踏著自行車，經過一堆咖啡田（這裡是高原，天氣頗冷了），到達Tà Cơn機場遺蹟。賣票的小女孩說：「買票，二萬五千盾！」我用越文說：「真貴啊！」小女孩問：「你是甚麼人？」我說我祖父在越南住。小女孩想一想，就說：「那麼付一萬盾吧！」
我參觀了博物館，小女孩又抓著我，問來問去。「你是越南人嗎？」我又說我祖父住在越南。「那麼你愛國嗎？」我當時一呆，說挺喜歡吧，尤其喜歡吃越南水果。「你家人有參加戰事嗎？」當然沒有，我們家在南越啊。「你吃不吃香蕉？」好吧，吃了兩根。
明天就離開越南，心想今晚要吃點好的，吃了個羊肉火鍋。老闆娘又開始審問我：「你一個人去旅行，沒有伴啊？」我說自己一個人更自由，她卻問了一個新問題：「你自己一個人，不怕鬼啊？」這時天陰地寒，外邊公路上除了幾盞昏黃街燈，空空無人。我壓下聲線，問老闆娘：「這裡以前死了很多人，現在有鬼嗎？」
她說：「我沒看見，但甚麼地方都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