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一專列




2004年9月28日,廣南省會安市(Hội An)坐火車去河內(Hà Nội)
住宿:從峴港去河內S8統一專列內,八號車廂十七號硬臥位

好像還沒有準備要走,但我不走不行了。姮姑見我一大清早起來,拉我去吃早餐。坐著她的摩托車到了對面街的粉麵店吃齋菜粉(怪不得姮姑這麼胖),看到她的一班阿姑朋友,又這樣介紹我:「這個孩子是中國人,來這裡學越南文,很巧手,還會說法文……」我其實不懂法文,不知為甚麼她總愛這樣說。有時我覺得姮姑看到的不是我,只是她腦海中特有的片段,我帶給她的一點回憶,將要和別人的印象混合起來。

<圖> 越南的火車票。

姮姑說會替我找摩托車去峴港坐火車,司機說五萬盾,姮姑大喝一聲,頓變成了二萬五。姮姑笑說:「他們好壞啊!你要小心!」跟各人道別了,九時往峴港的火車站出發,一小時的車程不好受,剛好遇上下雨。司機說:「停下來去喝杯水吧。」我卻擔心會誤了火車,只能叫他加把勁,雨越下越大,又沒有雨衣,冷得我打震。

統一專列(Tàu thống nhất)在十時二十六分到達峴港,十時四十六分準時開出。越南的火車硬臥跟中國的差不多,只是每六個床位作一小卡,卡廂有門,而最底層的床位是個大木廂,可以放行李。

<圖> 車廂內吃午飯,左邊是七十歲的福婆,右邊是斷了尾指的香哥。

我的車卡另外兩名乘客,是七十歲的福婆和三十四歲的香哥。福婆是河內民,心口掛了一塊小黑布,她說丈夫那邊的甚麼父親輩的親人過世了,這次過來峴港去奔喪,後事完了便返回河內。香哥則是峴港民(注:越南說起國內同胞,要用「民」字),做電腦硬件生意,這次去河內找朋友及買電腦貨。不知不覺說起電腦價錢,我問香哥越南一部入門電腦要多少錢,香哥說四百萬盾(HK$2000),福婆卻稱:「哪有這麼貴?三百五十萬也有呢!」說起來倒像是對西瓜價般瞭如指掌。

<圖> 越南的火車甚為接近民居,經常看到這種情景。

為了這次車程,我買了西瓜和餅乾,更帶備兩支水。怎料到了十二時,卻有飯菜和樽裝水免費供應,一盒盒整齊的平民飯裝得像飛機餐,真是意料之外。我有生以來坐火車而有免費飯菜供應,這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在羅馬往維也納的火車上。香哥和福婆吃得很少,幾乎把所有菜肉都給了我,飯後我把西瓜分給大家吃,福婆忽然問我:「你不是越南人啊?」說起來也真的奇怪,我上車這麼久,他們也沒有問我是甚麼人。

<圖> 從峴港去河內的十九小時車程,拍了很多無聊照片。(放大圖, 2.35MB

我們的車廂窗口除有玻璃,還有塊保險鐵絲網,嚴重妨礙我看風景。香哥說:「小孩子掉石頭過來把乘客打傷,抓又抓不到,還是下了保險網好。」我在火車四處參觀,發覺空調軟臥鋪的走廊窗口卻沒有鐵絲網,我好奇問車務員阿姐:「為甚麼這裡沒有保險網,不怕小孩掉石頭嗎?」阿姐一扯就要把玻璃拉起,我說不用不用,只是問問而已,她卻極不耐煩地說:「說甚麼呀!」然後就急步走了,可能趕著去小便。

我站在軟臥區站著看風景,站得太累就回自己的卡廂坐。福婆問香哥:「你去工作,為甚麼不坐軟臥啊?」香哥說:「軟臥禁煙嘛。」說罷又再一次點煙。香哥說:「我三、四年沒喝過啤酒了,戒了。」福婆反應倒是機靈:「最好把煙都戒了。」香哥立即辯說:「我做電腦,不抽煙很難工作……」他又說:「我以前在順化國家音樂學院唸書,玩結他,留了長頭髮,那個Minh Thuận也是我朋友,後來家人不喜歡,我就把尾指割了,戒結他……」這時他舉起左手,真的缺了尾指,他說那時只有二十歲……

太陽下山時,車廂卻響起了音樂,聽起來很舊,不像流行的越南時代曲,更見福婆居然能跟著哼起來,她笑說:「很古了。」好像是剛通車時就把錄音帶放進去,一直留到現在。

車廂沒空調,風卻很大,有點涼意。飯菜免費供應的火車,卻沒有被鋪借用,幸好我有睡袋,福婆也自備薄棉被,香哥卻一個人瑟縮在床上。我看下鋪沒人,便走到下鋪睡,火車隆隆的聲音,像催眠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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