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力整頓

昨晚睡得不太好, 今天起床後傷風感冒, 喉嚨有點疼, 流鼻水。其實我的呼吸道一向都不算太好, 在香港時尤其嚴重, 旅行後算是好了很多, 但現在正值非典型肺炎的非常時期, 用電腦時旁邊坐了一名日本女子, 她問我是不是「風邪」, 我說是, 她大叫了一聲, 好像我已經得了傳說中的SARS。我用一個很瞧不起她的表情來安慰她, 她有點不好意思的問候了我一會又繼續上網。

這次感冒持續了數天, 弄得連我自己也有點擔心, 後來上網查多一些關於SARS的資料, 我的病徵跟SARS的不一樣, 當然, 感冒後來就痊瘉了, 否則變成雲南「第一宗」非典事件, 那就要見報。

坐車又是三個小時, 從大理回麗江, 回到布拉格咖啡館才知道廁所不能用了, 原因是城管(即古城管理局)的人來過, 說現在有新的規定, 廁所跟廚房的距離要有三十米! 就算是麥當勞 , 也不可能每家的廁所跟廚房相距三十米吧, 真的很可笑! 但我們沒有辦法, 客人想要用廁所, 只好叫他們去公廁了。

真是大理方七日, 麗江已千年。這次回來麗江, 新的規定越來越多。電腦不可以再放出來隨便讓客人用了, 因為會「嚴重危害國家安全」, 於是只好把電腦藏起來, 晚上咖啡館關門後才拿出來上上網。(也就是因為要晚上十二點以後才能上網, 我有時候要早上才睡覺……)

還有店外只能掛上店的名字(而且店名一定要寫在木板上), 其他東西一律要拆下來。那麼玻璃門上的那句「內有cheese cake」, 貼了三年, 也要拆下來了。更連玻璃門上畫了個箭咀, 寫著「往左推」, 只是指示門的開關方向, 也要拆下來。 那天來了兩名城管人員, 其中一人倒求情說: 「唉, 算了吧, 這個只是門的方向嘛。」另一人卻說: 「甚麼門的方向, 他們都是給客人看的!」不知道他是甚麼意思, 總之就是要拆下來。

聽說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很快就會重新審閱麗江的世界文化遺產資格, 可能就是這樣, 政府的人焦急了, 決定要大力「整頓」一下。

不過其實整頓一下建築外型, 也未必是壞事, 有時候我走在中國的城市街道上, 真覺得很嘔心: 一式一樣的磁磚建築和塑料門牌, 讓每幢大廈也像是廁所模樣, 從喀什到北京, 從上海到昆明, 或是麗江新城, 都是這樣。我看著那些古雅的亭台樓閣, 再看看現在最有中國特色的磁磚廁所建築, 中華五千年, 真是滑稽又荒唐。

雲南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找到一宗非典個案……起碼官方是這樣說的。有份香港的報紙說這裡是「中國最後一塊淨土」, 但這裡其實也是謠言滿天飛: 有人說早有三人感染, 一人死了, 又說三人都是外地回來, 之後又說某縣某村一人在深圳當保鑣, 老闆中了非典, 他逃了回村, 但原來也感染了。諸如此類, 謠言層出不窮, 但我一定要說得很清楚, 這些都是我朋友跟我說, 我每次聽到這些謠言都會問: 「你從哪裡聽回來?」

「我的朋友啊!」

「你的朋友從哪裡聽回來?」

「他的朋友啊!」

原來大家都是從朋友的朋友的朋友的朋友聽回來的, 我想起Chinese gossip這個遊戲。

不過無論非典的真正情況如何, 因為我有點感冒, 就了去藥房買維生素C, 卻全都賣完了; 買口罩, 也沒有; 買體溫表(就是探熱針), 都賣完了。藥房裡還是人頭擁擁, 在新城的一家新開張的藥房還提前一天「試業」, 生意認真不錯。

我和小廖廖(就是小小譚的男朋友, 香港人)一直走來走去, 走到黑龍潭附近的一家藥店才買了兩瓶維生素C。

店裡的廚師小琴卻不知從哪所中醫院弄了一條偏方, 說可以防範肺炎, 每天晚上總會捧出幾碗難喝得很的中藥湯, 她說要用同樣的材料煮足七二一十四天才行, 我就只當廿四味喝。

四月二十五日大收到一份街道委員會的通知文件, 說為了防止非典蔓延, 所有旅館從4月26日至5月20日不得接待來自疫區的遊客, 通告寫著「出現問題, 誰接待, 誰負責」, 至於「負」甚麼「責」, 可能以後才慢慢想, 很有人治的味道, 讓人想起小學校的通告。

我們好奇的拿著中國地圖, 逐省逐市的比一比, 那份所謂的「疫區名單」, 就是全中國除去西藏, 新疆, 海南, 黑龍江, 江蘇, 江西, 山東, 雲南及青海。這麼一說, 就是不能讓大部份遊客住了, 吃飯卻又可以。而且名單上沒有提及香港, 不知我和小廖廖住在這裡有沒有問題。

以上只是防範非典的第一步, 以後陸續有來。

四月二十六日中午, 電話忽然響起, 是我接聽的。一名女人打過來, 聲稱自己是縣文化局的人。

她說: 「現在非典嘛, 你們最好早一點關門。」

我心想早一點關門又跟非典有甚麼關係, 這裡一般是晚上十二點關門, 我便問她: 「那麼要幾點關門?」

「最好現在關門。」她說。

「哇…………」我忍不住驚叫一聲。

「你哇我也沒有用啊!」

她留下了個電話號碼, 就此掛線。

這麼大 的決定, 沒有任何書面通知, 也沒有解釋詳情, 隨便一個電話就叫人關門一個月?

我走了過去「有名的」櫻花屋, 卻見老闆已在寫通告: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本店為了您的健康, 關門至20號。」老闆Muxin帶點官腔的說: 「這次關門最多損失一季的生意, 如果這裡發生了非典, 那可能要賠上幾年了, 我是大力支持政府這個決定!」另一店的老闆卻跟我說: 「當然啦, 櫻花屋那邊有兩家店, 這麼多小工, 開銷這麼大, 遊客不多的話他們當然寧願關門。」

四月二十七日, 星期天。我和小小譚及小廖廖商量是不是真的關門, 但見到外有些店還是開著, 我們也就試著營業。

有名美國遊客昨天從西雙版納來到, 她抱怨說:「我在西雙版納買機票時, 沒有人通知我這邊的情況, 我昨天來到麗江, 從機場坐的士過來時, 中途被截停, 那些警察往我車裡噴了些漂白水, 然後又說我可以走!」

這名女子昨天找了很久才在古城裡面找到旅館住, 但旅館的老闆說她只能住到二十八日, 美國女子說明天只好去大理。

不過她能在麗江古城裡住上兩天已經算是不錯, 我又遇到其他旅客, 有的被迫住在新城裡的兩家四星級酒店(即黑白水及森龍), 住一晚要Y320, 而更重要的是, 來到麗江不住在古城, 總是怪怪。

昨天那名縣文化局的女人打過時留下了一個電話, 我們今天試著打過去。今天是星期日, 他們可能休息, 怎麼也沒有人聽電話。我打去114查詢縣文化局的電話, 但又跟昨天那名女子留下的電話不一樣, 我便叫114查一下昨天那個女人留下的電話號碼的登記, 114本來不想查, 但我解釋了情況, 114也幫忙查一下, 卻說: 「這個電話沒有登記的。」後來陳倩(也是開咖啡館)過來說: 「剛才我試過打去這個號碼, 他們說是公 用電話, 根本就不是甚麼縣文化局!」

我們很疑惑, 到底是真是假? 是不是有人玩惡作劇? 小小譚卻說: 「不會吧, 誰會有這麼大的膽子?」

就是這樣, 大家見警察又沒有來, 城管又沒有來, 衛生部門又沒有來, 連縣文化局也沒有來, 今天便決定繼續營業, 明天才算。

我今天差不多中午十二時才起床, 起床時卻見店已經關門了。聽小小譚他們說, 今早七點半開了門, 做了一些生意, 差不多十點有些城管或是警察的人來過, 一進來 就叫了聲: 「你們沒有收到通知要關門嗎?」

就這樣, 店就關了門。好像說要關到5月20日, 但真正的情況似乎大家也說不出來。店裡的兩名小工, 小張及小丁, 都說要回家探親, 至於工資怎麼算, 房租怎麼算, 政府稅收怎麼算, 大家也都是搞不清, 一頭霧水。而據聞旅遊局開會說, 閉關時古城一天要捐失五百萬的收入。

至於我, 也真不知去哪裡才最好, 那麼就只好在這裡留著, 每天就是上網, 上得日夜顛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