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犬病毒




2005年6月14日,曼谷,住宿:Vimol Guesthouse

我走到曼谷最快的網吧,在暹羅廣場旁的MBK購物中心七樓,名叫Warp。上ICQ跟人聊天,有一位朋友總問:「在哪?」我說回來曼谷了,他好像不敢相信,甚麼也要問到明白:「又回去曼谷,做甚麼?」我不喜歡解釋,他有點難對付,總愛問一不著邊際的無聊細節,我只簡單一句說:「我的自行車壞了,回來買零件。」

<圖> Oat在醫院裡打狂犬病疫苗。

其實回曼谷除了要修理自行車,還想探望兩個人,台灣阿靜 和泰國阿Oat。

離開泰國五個月,當我從寮國邊上的湄公河畔騎著單車,看看泰國那邊,心裡就想:「反正這麼近,或者也應該回去。」但心裡的惰性和慣性使然,不願改變自己原來的計劃,我原來的計劃是想踏自行車從寮國回去雲南的西雙版納,但自行車壞了,而壞的部份是零件變形,在這個地區最佳的單車補給站都在泰國。我這麼一想,就像是想到合理的借口,我決定改變我從沒確定的行程,暫時放下踏車去神州大地的預想,而重返泰國。

我決定好了,心情就興奮起來。本想在寮國他曲市多留一天,心裡卻這麼焦急,趕忙坐船飄過湄公河,再次踏上這塊形狀像燒雞腿的國土上。

回來曼谷後,圍繞在我身邊的兩個人,當然也是阿靜和阿Oat。每天跟他們走來走去,談天說地,不能說是充實,我卻喜歡這種生活。阿靜有天問我:「你打算在你的旅遊日記上面寫甚麼?」我想一下,便笑說:「就是每天過來無無聊聊啊!」

現在你看到的這篇日記,是我在六個月後靠記憶和一些博客文章(blog)重寫。回想起來,這段日子最大的兩件事,都跟Oat有關。先說第一件事。

以前我提及過Oat在救傷隊當義工,踏著自行車在市內巡邏,每遇意外,他總要踏著白色的自行車風馳電掣地趕到現場。這次回來,他卻暫停當義工一個月。問到原因,卻是一匹布的長。按Oat的說法:在曼谷主要有兩家醫院有義工急救團,一家是他們的Vijira醫院,另一家是華僑醫院,有時在街上看到一個「善」字的徽章貼紙,寫著「報德善堂」,就是華僑醫院。

Vijira及華僑醫院的義工團最大的分別,是華僑的救傷車服務要收五百泰銖(一百港元),而且他們會把傷者送往較昂貴的華僑醫院(私營),變相把所謂的「義工服務」當作是生意的來源。與此不同,Vijira救傷服務既不收費,也會把傷者送往公營醫院。兩家醫院的義工團的運作方式截然不同,但免費服務對收費服務構成競爭,兩團人時有不和,後來衝突越演越烈,Oat就退下火線,暫作休息。至於衝突的詳情,我也只是從Oat口中聽回來,在這裡也不好隨便多寫。

沒有了義工服務,Oat空餘時間多了,下班後總陪我踏自行車四處逛。我住的旅館頗為接近民主紀念碑的大街(Rachadamnoen街),我們踏車後就去那邊的長椅坐著。

這條長街上,除了有兩家七十一便利店,數個公車站外,還有一班人妖在拉客,人妖的樣子看起來都像是泰國人所稱的「水牛人妖」(กะเทยควย ,gatei-kwai),我想她們的生意一定很慘淡。過了午夜,長街上不時傳來年輕人飛電單車的馬達吵耳聲,Oat就會跟我說:「他們不要命,我看過很多意外了。」

就在我們聊天時,街上突然傳來撞車聲,沒有人吟呻慘叫,被撞的是一頭狗,電單車司機頭也不回就跑甩。Oat看著那頭白色小狗垂死般躺在路上,不知生死,就算現在不死,等一下車子再衝過來它就必死無疑。他觀察了那條狗三秒鐘,白狗忽然嗚嗚地吠著,Oat想也不想,就拿著自己的單車衝出馬路,要把白狗抱回來。

晚上的馬路多麼凶險,Oat謹慎地亮了單車頭燈,給過路司機訊號,卻見一輛電動三輪車橫衝直撞,Oat機警一躲,這才沒事。我一直站在路旁呆看,沒想過伸出援手,這時才醒覺,立即跑出去替他推著自行車,一邊給其他司機打訊號,一邊和Oat回到路旁。

還沒到達行人道上,Oat就忍不住把白狗趕忙拋在地上,白狗受驚,居然自己站起來,安全離開。只聽Oat說:「哎,它咬我啊!」我一看,Oat的手指上已被咬出血,傷口不算嚴重並已立即消毒,但萬一有狂犬病那怎麼辦?

我對狂犬病的認識不多,第二天Oat又要去上班,我便上網找找相關資料。看到的都是:「只要及早處理狂犬病,很易醫治。等到狂犬病的徵狀出現,治愈率極低,性命不保。」我的心嚇一跳,想一想如果Oat真的因為救狗而患上瘋狗症並毒發身亡,那豈不很慘?

Oat自己也有點猶豫,他像是自我安慰:「應該沒有狂犬病吧……」

我問他是肯定沒有,還是不肯定有。

他說:「那又不太肯定……」

網站上也對「不肯定」的情況提供了一個處理方法,就是必定要去打針了,後天剛好Oat有假期,他思前想後,最終還是乖乖地跑了去注射疫苗(其實應該在二十四小時內醫治)。泰國總理他信上台後,雖然推出了一些所謂「五十泰銖看病」的計劃,但原來這些「賄選民」的公共醫療津貼,狂犬病疫苗不在其中,Oat要自掏腰包付一千三百多泰銖,對他來說不是小數目。

過了幾天我再問Oat:「其實你有沒有後悔救了那條狗啊?」

他想也不想就說:「但救回一條狗,也是好的。」

我回到旅館,跟潮州老闆娘說起這件事,她忽然問:「你的朋友是不是二十五歲?」我很驚訝,她怎會知道呢?她說:「我猜而已,泰國人廿五歲都特別危險,你的朋友今年會有很多意外。」

果然,中了包租婆的預言,不出一個月,Oat有另一宗更嚴重的意外。




<< 前頁後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