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尋藥品




2005年4月23至28日,百細市→孔色頓(Khong Sedone)→Paksong→素旺(Savannakhet)

百細市的越僑出乎意料的多,不時可以吃到越南常見的法式麵包和粉麵(叫foe,大概來自越南文的phở字)。這邊的越僑要老實得多,不像在越南那邊經常多收錢,但東西還是比較貴,始終寮國物資較缺,價錢相對要高些。臨離開百細前我又走到越南阿姐開的麵包店,多買一條法式麵包好在上路吃,阿姐刻意多放肉給我,祝我上路平安。在寮國踏車有個大問題,就是路上幾乎沒有商店,好不容易到了小村莊,有些小商販,賣的東西卻是沒甚麼吸引力的簡單零食而已。

<圖> 這是寮國的典型路上小店,婦人把零吃吊在樑上,以防蟲咬,但這些小吃一點也不吸引,踏單車滿身大汗,想買些甚麼補充體力,每次看到這樣的商店也忍不住失望。

在百細市住的旅館,房間在地層,通風不足,唯一的窗口是對著大街,我晚上睡覺也不可以開窗(否則人家一跳就爬了進來),第二天起來感到有點感冒,心想不大礙事,踏車時卻覺得越來越不舒服,踏了66.86公里,忽然像是拍電影般的一瞬間狂風大作,我的車子自動靠向東邊,兩旁可以飛出來的沙石都飛上了天,剛好看到黃底紅字的燈箱寫著有旅館,就先住下來。洗了澡後再等一會,那場狂雨就停下來。

我想買一些感冒藥,鎮裡雖然有藥店,但看起來一點也不穩妥,藥物都放在直射陽光下展覽。早幾天我在沙拿灣的一家藥店買了一瓶雙氧水,灑在傷口上時卻覺得好像跟普通鹽水差不多,大概是變了質。不想再冒險,也不想浪費金錢,就索性等到下一個大城才買藥。

孔色頓雖然是小鎮,但卻有座極大的寺廟,我走了進去,滿地都是泥水,一班和尚對我好奇不已,很隨意地踏過泥灘,就往我走過來。其中一人用頗為流俐的英語說:「我帶你四處參觀一下!」他叫Latrey Siraza(匿稱La),在素旺市唸書,回來寺廟只會稍留幾天。

他說:「你要去看學校嗎?」就帶我去了一座灰白色外牆的破爛學校。他說學校是法國人破壞的,我看著學校建築,覺得好像不過二、三十年,法國人不是早就走了嗎?這時La的另一名和尚朋友在耳邊細語,La就糾正說:「啊,不是法國人,是美國人啊!」

路上總是看到轟破了的公路,炸斷了的石橋,不用多問,都是美國人所為。我問La:「以前打杖這裡炸得很厲害啊?」他說對啊,炸得很厲害。我想再問La越戰時(及秘密轟炸寮國)的歷史,但他好像不太了解,我也不知從何問起,就想還是回去看書較方便。

<圖> 在素旺市河畔的南極茶室,招牌好像是幾十年前寫下,現在已沒有賣咖啡,只住了一名華僑老婦,我問她可否拍張照片,她害羞得跑了進去。

第二天早起我覺得喉頭越來越痛,但距離下一個大城市還差一百八十多公里,在小鎮還是不能買藥,就只好多吃些維生素C,踏了107.61公里,到達Paksong,又再住上一晚。再過一天,再踏74.12公里,終於到達寮國第二大城市,舊稱素旺,現譯作沙灣拿吉市(Savannakhet)。

立即趕去一家較像樣的大藥房,買了些泰國出產的感冒止咳水,喝了就昏睡。

在素旺的幾天,因為吃了感冒藥,總是昏昏睡睡,有時晨早起來買些杧果,去市場走走才吃藥,然後又昏睡。睡了幾天,覺得怎麼也要到外邊跑看,踏自行車到了湄公河畔,在一幢老房子裡忽然冒出一名阿嬸,她問我:「你是中國人啊?」我見她房子上掛了個古舊的「南極茶室」招牌,便問有沒有咖啡喝,她哈一聲說:「很久了,現在沒有了!」她說以前這裡特別多中國人,解放以後都走光了。

逃亡了的華人不少,其實留在這裡的也多。市中心有一所新建的房子,門外寫著「素旺中華理事會」,旁邊就是一所中文學校。我好奇走進去,一名中年的華僑拿了些文摘之類的雜誌給我看,他說是中國駐寮國大使館每個月免費寄過來的,算是支持他們對中華文化延續的事業云云。然後又指指桌子上的一封上了框子的信函說:「是中國大使寄過來啊!」

<圖> 素旺市與泰國相隔只有一條湄公河,對面看起來較繁榮的,是泰國的穆達漢市。

素旺市與自由的泰國相隔只有一條河,寮泰兩國以湄公河作自然邊界,這麼長的防線,駐守有一定難度。七五年寮共掌權及越戰前後,大量華人寮人越人等都偷偷在晚上游水或划船到對岸,公安發現就開槍。理事會的那名華僑又說:「那個時候要逃就逃,連朋友也不可以說,公安看你幾天不開門就知你偷渡了,便派人過來佔了你的房子。」我只是略帶好奇地問他:「那麼當年你為甚麼不走啊?」這個問題一下子觸動了他神經似的,他好像努力要解釋甚麼,又或是要讓我相信留在這裡較逃到遠處更好,我聽著他重覆又重覆地說著,心裡覺得他要勸服的不是我,而是他自己。

我不是說在較富有的國家就等如生活一定好,生活的質素除了物質,也有精神,但素旺市邊臨泰國,只要走到河邊,就能看到兩國的差異。泰國那邊的建築怎麼都比較高,看起來人也比較富。每天看著這樣的懸殊關係,心理會否有些影響?那名華僑又說:「你生活在這裡,就說這裡好;生活在那裡,就說那裡好,很難說!」我是同意啊,只是不知他自己同不同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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