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時遊記 Travelogue (draft)

生命危險

2001年9月18日, 拉薩, 夜宿亞賓館 (Y20/床)

來了拉薩已經多月, 除了天葬場外, 較遠的地方都沒去過。在距拉薩市西北127公里, 有一個湖, 名叫納木錯。「錯」在藏語裡就是湖的意思, 我想差不多所有到拉薩的遊人都會到納木錯一看, 這裡既是藏族的聖湖, 風景又美麗, 更重要的是, 這裡離拉薩市不算太遠, 127公里即數小時的車程而已。一般人來這裡都是坐越野車, 我和健太郎為了省錢, 想坐便車去, 已經準備好要出發了。9月14日, 深谷德一從納木錯回來, 他是坐越野車去的, 他說在路途上根本見不到有別的車輛, 找便車似乎不太可能。我們仔細考慮過後, 覺得還是包車去較好, 也較穩妥。

既已決定包車, 我們便在各個旅館的留言板上貼通告徵旅伴, 貼了告示後很快便有回應, 其中有兩名台灣女子及一名廣東女孩羅恩, 但時間上似乎不太配合, 我們交換了聯絡方法, 說明天再看情況。

回到亞賓館, 遇到三名香港女子, 名叫黃雅絲、邸寶淇及黃麗娟, 她們本來要去阿里, 但後來時間不夠, 便改去納木錯。我們一拍即合, 現在加上我和健太郎, 只要多找一人便行。想不到這麼快便找齊伙伴, 於是我便打算回去跟剛才的那兩名台灣人及廣東女孩交待一句, 走去吉日旅館找她們。臨行前我忽然想, 萬一那三名香港女子甩拖, 放我飛機, 臨時又說不去, 而我又推了另一些人, 豈不挺麻煩? 於是我回頭再問清楚那三名香港女子, 並說明, 我現在就去推掉其他人。她們三人說當然沒問題。

我到了吉日, 交待清楚我已找到旅伴後, 又在這時認識了另外兩名香港人, 小肥及阿波羅, 他們二人明天會跟那名廣東女孩羅恩一起到納木錯, 同行的還有另一名廣州人潘鏡清。我閒著沒事, 跟他們聊天聊得很晚, 整晚氣氛不錯, 又說又說, 嘻嘻哈哈的過了數小時, 我有點睏, 便回去賓館休息。

之前說好會跟我同去的那三名香港女子, 一看到我便說: 「我搵得你好辛苦啊!」(粵方言: 「我找你找得很辛苦啊!」) 她們說, 她們不能跟我去納木錯了, 要跟三名佛山人同行, 時間是明天早上。我一陣驚呆, 之前不是已經說好的了嗎……

健太郎問我約人的情況怎樣, 我也實在不知怎麼跟他說: 我現在推掉了其他人, 而約好的那三名香港女子卻放了我飛機。不明白放飛機的意思嗎? 就像你坐在飛機上給人一放出去, 實在讓人不知所措啊! 我只好跟健太郎說, 明天不能出發, 再看看情況……

終於, 過了數天, 我和健太郎終於找齊了人, 一共是兩名日本人, 兩名韓國人及兩名香港人。那兩名韓國人是同學, 現在休學一年在中國旅遊, 她們在韓國的大學主修漢語, 漢語也說得真的不錯。她們二人樣子很像, 最初以為是姊妹, 更厲害的是, 她們的名字也差不多, 一個叫高利京, 另一個是高秀京, 都是韓國濟州人士, 卻沒有甚麼血緣關係。

放飛機三女子知道我找齊了伙伴去納木錯, 立即走上前來捉著我的手說: 「恭喜你啊!」我心中忍不住「哎」了一聲。

既已找齊人, 便去包車, 談好價錢, Y1200, 每人Y200, 為免再有甚麼放飛機情況, 我要每人先交出Y100。錢, 當然是由我保管。

晚上時深谷德一及健太郎跟我說, 有一名日本朋友進了醫院, 但不知是哪一所。於是我們替他們打電話查拉薩的醫院, 終於查到是人民第一醫院, 拉薩最大的醫院。我們一起到了醫院看看情況, 居然查到女孩住在重症監護病房 (即ICU, 港譯深切治療部), 那名女孩的情況看來挺嚴重, 是高原反應。

女孩的男朋友及其他朋友都不懂中文, 醫生叫我做翻譯, 我那有限的日文當然當不了翻譯, 只是在紙上寫漢字, 讓他們自己去理解。醫生說一句, 我寫一句: 急性高原腦水腫, 心率不正常, 上呼吸道炎, 發燒……這時大夫說到一句: 「有生命危險……」, 我心中一驚: 不是這麼嚴重嘛? 在紙上寫了個「生」字, 想想還是不要寫的好。

寫完了, 我問醫生這次大概要花多少錢, 本來一面嚴肅的大夫面上忽然綻放出一陣笑容, 口中還忍不住發出了「哈」的笑聲。她沒有立即說價錢, 卻在賣關子: 「你看到, 我們已經給她用了最好的東西了, 錢呢, 我們也還沒有收他的, 但我們已經用了最好的東西了。錢呢, 當然越多越好……」我看著她的臉, 覺得可厭, 不過我的面上仍裝得禮貌, 問: 「那大概要多少錢呢?」大夫這才說得清: 「先付Y2000, 其他以後再付, 如果有保險的話就把保險單也拿來。」

我把以上的一番話給病人的男朋友說了, 他點頭稱明白, 我把他女友的病歷讓他看, 他也全部明白了, 但我還有那句「生命危險」沒有說, 他的女朋友在床上躺著, 鼻中插了些喉管, 他們說是三天前坐飛機來到拉薩, 來到後女孩有點頭痛, 大家都以為所有人都有如此反應, 於是只是休息, 今天實在疼得厲害, 於是進院檢查。

他的男朋友回到病房去陪他女友, 我想怎麼也要讓那個日本男孩知道他的女友病情如何嚴重, 便跟健太郎他們說, 那名女孩有「生命危險」, 他們都嚇了一跳。病人男友出來, 健太郎他們要用很婉轉的語氣跟他說明這一切, 我完全聽不懂他們說甚麼, 只見他們說了差不多一分鐘, 男朋友似乎聽到一個「關鍵字」, 整個人蹲在地上, 雙手把頭髮扭來扭去, 口中「荷」「荷」的發聲不停, 我也不知應如何反應。

後來我問大夫, 應否打電話給病人家屬, 她說: 「當然啦! 萬一死了在這裡怎麼辦?」我當然沒有把這句跟日本男孩說, 我只跟他轉述: 「大夫說最好打電話給她家人。」打了電話到日本的家人, 又打電話到日本的保險公司, 保險公司知道意外發生在西藏後, 問: 「西藏在哪裡啊?」

如是者搞了好一會, 我覺得很累, 坐在醫院的長椅上側著頭, 忍不住「呼」了一聲, 我是累而已, 怎料健太郎走過來輕輕拍拍我的肩膊說: 「大丈夫啊!」(即是日文的「不打緊, 沒事的」。), 我忽然想笑出來。我不是沒同情心, 但始終我跟那名病人素未謀面, 她進醫院, 我當然也會有點不高興, 但卻不是傷心到要坐在醫院的椅子上嘆氣啊……而第二天早上, 我和健太郎還是如期出發去納木錯。

後來她的病況略為好轉, 保險公司替她安排了一名香港的醫生親自來到拉薩, 護送她先到香港治療, 然後回去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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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木錯的雙門票

2001年9月19日, 拉薩->納木錯, 夜宿扎西島旅館 (Y10/床)

今天如期出發到納木錯湖, 早上6:18起床, 6:45起行, 車子先到當雄, 到達時是十一時。吃過午飯後便到納木錯的扎西半島。往當雄的路都是柏油路, 走得很順暢, 但過了當雄便全是泥路, 有時甚至完全看不到路, 也不知司機如何行車, 他也真的能夠自己開出一條路。

在距離納木錯還有一小時車程外, 有一個收費站, 進湖要付錢, 至於那些錢則不知是進了誰的袋, Y35/人, 挺貴。終於到了扎西半島的入口, 在進島前, 又出現一個收費站, 說進島要另外每人付Y5。我們覺得之前已付了一次錢, 現在怎麼可能又再付, 韓國的兩名女孩尤其不滿, 我們決定了, 怎麼也不付錢。

收費的人似乎也猜不到我們會有如此反應, 坐在旁邊見收不到錢也真的不知如何, 入口處有條鐵鍊, 鐵鍊不放下, 車子也過不了, 我們也不焦急, 就這樣在那裡等著。同行的另一名香港人見這樣不是辦法, 便下車跟收費員說了一會, 最後只付二人的錢, 一共Y10, 我們便過了去。那張扎西半島的「門票」簡陋得滑稽可笑, 完全是一張自己複印後蓋上一個紅印的油印紙而已, 根本不知是誰弄出這樣的東西, 當中有沒有合法成份也就難說。不過這卻是「正常」的, 是中國的國情。同車的伙伴裡有日本人和韓國人, 這種我自己國家的「國情」, 實在讓我這個中國香港人感到難為情。

進了島, 住進扎島旅館, 是一個同紅白藍帆布搭成的小帳蓬, 晚上還算是挺暖, 只是下午太陽曬著時時卻顯得過熱, 像在一個蒸爐內睡覺。住入旅館後也沒有到別處去看, 只是休息著, 那時才下午一時多。睡了一會, 熱得睡得不太好, 而且覺得遠道而來只顧睡覺實在不化算, 還是四處走走。

我和健太郎便沿著湖邊去看, 湖水藍得螢光似的, 有點神奇, 一直走了兩個多小時, 到了一條有幾百米長的瑪尼堆。瑪尼堆是一條由石頭組成的石堆, 石頭上都刻了些經文, 又或是佛像, 又或是「omani pe me hum」, 來朝拜的人放下一塊石頭, 就當是唸一次經, 積一次福, 經年累月, 成為數百米長的瑪尼堆。

「Omani pe me hum」這一句話每個西藏人也懂, 唸的人大概也不大明白這句話是甚麼意思。後來那名給我自行車的台灣人林伯彥給我發了一封電郵說, 這句話應該唸作 all money back me home。

瑪尼堆旁有一名丹麥人在這裡紮營, 看來挺好玩。我問他有沒有見到楊紫瓊, 楊紫瓊和一名叫Ben Chaplin的演員(誰?)這幾天來了西藏拍戲, 有說他們來了納木錯, 足有數百人, 把所有的床位都住滿了, 那段時期到納木錯的遊人都要返回當雄住。

丹麥人說早幾天進來的時候看到有一大班人離開, 大概是來拍完戲就走。他還說, 當他在拉薩的雪域餐館吃飯時, 忽然有人叫他讓開一點位置, 他問為何, 那人說, 丹麥人的旁邊的男人, 是國際鉅星, 需要多一點空間, 丹麥人很不滿, 說他及他的朋友都不認識這個「國際鉅星」, 怎麼有名氣? 如果他要多點空間, 便自行離開吧。至於這個國際鉅星的男人是誰, 則不得而知了。

我和健太郎又走了一會, 在岸邊有很多小山洞, 山洞裡似乎有些人在修道, 看來裡面的生活是有點悶。他們熱情的邀請我們進去洞內看, 洞內就有些佛像, 簡單的寢具, 旁邊有個小灶頭, 修行的人看著我們, 我問可否拍照, 他說可以, 拍了照想走, 他提醒我忘記了拍佛像的照片。我拍過佛像的照片, 修行者顯得滿意, 他不太懂中文, 我又不懂西藏語, 大家也沒甚麼好說, 過了一會離開, 不久就日落了, 我們也就回去。

天昏地暗, 滿天都是星星, 另一名香港人在當雄買了些鞭炮, 我們便放過不停, 啪啪啪的, 整晚就響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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