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時遊記 Travelogue (draft)

佳洋陶瓷廠

2001年5月22日, 景德鎮, 夜宿緣媛園大飯店 (Y5/床)

旅遊書裡提到景德鎮有一家陶瓷廠, 廠裡有位陶瓷專家, 叫黃雲鵬。我打電話問他可否去他的陶瓷廠參觀, 他說沒問題, 於是我便坐三輪摩托到了市東郊的佳洋陶瓷有限公司。

這裡是一個陶瓷工場, 我問那裡的職工: 「請問黃雲鵬先生在嗎?」他們都會說: 「黃老師在樓上。」這裡的人都稱他為黃老師, 說起來都帶點尊重。

佳洋是中港合資的公司, 58歲的黃雲鵬是這裡的副董事長, 總經理兼研究員。我看到一份有關他的簡介, 提到1981年研究複製元明清的青花瓷器, 83年獲全國陶瓷同行業評比第一名, 85年獲得全國優質產品金龍獎, 96及97年到了馬來西亞和日本參展等等。

他問我為何知道他, 我說是一本澳大利亞出版的旅遊書介紹的 (即Lonely Planet), 書中說他是陶瓷專家。黃雲鵬聽到「專家」二字, 也沒有怎麼謙虛, 只是簡單的應了聲「是的」。他知道Lonely Planet介紹他, 顯得挺高興, 他帶我走進一個陶瓷展覽館, 內裡展示著大量仿製元明清的瓷器, 我要坦白的說我缺乏鑒賞陶瓷藝術的能力, 但內裡的瓷器還真讓我大開界。我問黃雲鵬三個不同朝代的陶瓷主有甚麼分別, 他說元代的較粗獷, 到了後期就越來越細緻。

我有點好奇問他覺得自己有甚麼過人之處, 為何成就會較其他人高。他對這個直接的問題有點不好意思, 尷尬的笑了笑說: 「每個人對陶瓷都有不同的理解……」我本來請教他有關陶瓷的學問, 但在短短的十分鐘裡, 他的手機已響過不停, 多次終斷我們的對話, 忽然有個工人拿了件陶瓷給他看, 黃雲鵬看著陶瓷上的手工, 帶點不滿的說: 「為甚麼那些圖案有點濛糊的?」不久有名小姐拿了個室內無線電話給他, 黃雲鵬卻已在談手機, 同一時間有兩人打電話找他。他實在很忙, 我不好意思再打擾他, 便打算離開, 黃雲鵬有點不好意思的叫我到樓下去參觀工場。

這裡的陶瓷製作其實跟昨天在古窯看到的差不多, 只是加入了些現代元素, 例如脩模時用電轉盤。我在廠裡如入無人之境完全沒禁地的走來走去, 工人們也沒有阻止, 我好奇的問他們這個工序有甚麼作用, 他們也耐心回答。一名工人忽然嘆道: 「哎, 下雨了。」過了差不多十分鐘, 果真下了一場很大很大的雨, 不知他怎麼看得出來。我走不了, 有名女士就拉了椅子給我坐下聊天, 她叫劉天真。我跟她聊的不是陶瓷, 而是政治, 她問我香港人怎樣看董建華, 我說民意調查說董建華的聲望很低, 很多人都想他下台, 劉天真有點驚訝的道: 「當初也有很多人投他的票呢……」

她說她的兒子出了去打工, 她說景德鎮這裡差不多有百分之七十以上的人都跟陶瓷工作有關係的, 她說她以前也是造陶瓷, 但她的工廠倒閉了, 轉型嘛, 很多人也下崗了。現在她在佳洋這個工場裡也不是天天有事幹, 來坐坐也好。

談了一會我便離開陶瓷廠, 到市中心體育館外的廣場, 這裡一帶有大量的陶瓷市場, 甚麼形狀的也有, 連小叮噹都有, 我看著大大的七十二吋花瓶, 帶點好奇的問店員買了後怎麼搬回家, 她說用火車托運就行了。我去了火車站, 他們說托運每公斤只用Y1.7, 不過最多只能托運50公斤, 而且只能運到深圳。

景鎮這裡的陶瓷市場真的很多, 地攤、小店、百貨大樓等隨處可見, 而且也不算太貴, 有機會不妨來上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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婺源

2001年5月23日, 景德鎮->婺源紫陽鎮, 夜宿郵政招待所 (Y5/床)

在江西省東北部距景德鎮二小時車程, 有顆「綠色明珠」, 名叫婺源。不知是誰開始這樣說, 但所有的旅遊介紹都說這裡是「中國最美的農村」。

到婺源也沒有甚麼旅遊計劃, 也搞不清有甚麼看, 到了婺源的縣城紫陽鎮下車就到了對面的郵政大廈的郵政招待所住下, 只用Y5。我問招待所的服務員這裡有甚麼好看, 她叫我去婺源博物館看看, 我問她館內有甚麼看, 她說不知道。

這個博物館有「中國縣級第一館」之稱, 就是說這是縣級博物館裡規模最大的。打了個摩托去, 門外卻有張告示說5月16日至月尾館內維修, 謝絕參觀。我在門外跳來跳去想偷窺館內的情況, 看門的老伯走過來跟我說館內維修, 我跟他說我很遠來到啊, 他說不是不想讓我看, 而是館內空空如也, 想給你看也不成。他見我有點失望, 就拿了一張旅遊的簡介給我, 說是五一節期間這裡的旅遊單位發下來的, 現在也沒有甚麼用, 給你也可以。我拿著這份景點簡介, 買了份地圖, 大概有了婺源旅遊的計劃。

我在市內走走, 很多簇新的建築, 藍藍的天空和新式的賓館, 一點農村味道也沒有, 聽說部份建築和公路是新近翻修過的, 為的是迎接江澤民到來。

不知是誰明查暗訪, 江澤民的祖藉原來是在婺源。這裡的人跟我說, 最初江澤民否認的, 後來他的姐姐來了婺源江灣的江氏宗祠, 忽然想起七歲時曾經跟祖父來過這裡, 於是就證明了江灣就是江澤民的老家了……現在婺源人不單能說這裡出過朱熹, 還能說出了個江澤民。他們還很興奮的跟我說, 江澤民快要來這裡視察, 問他們甚麼時候, 他們又說不知道, 只說紫陽鎮某大賓館的服務員和廚師全都換掉, 換成了有知識兼相貌端好的有為青年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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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氏宗祠

2001年5月24日, 紫陽鎮->汪口->李坑->紫陽鎮, 夜宿郵政招待所 (Y5/床)

我坐公車到了汪口, 一走進民居就要喜歡這個地方了! 這裡的古民居大多是清朝的建築, 白色的牆身已變得有點黑黑黃黃, 卻帶著一份濃厚的古樸味道。現在的遊客不算多, 我在村裡走著, 甚麼叫「民風純樸」呢? 只要來這裡便明白。

家家戶戶的門都沒有關上, 我自出自入的隨便參觀, 他們看到我走進他們的家, 也沒有問我甚麼, 只是對我有點好奇, 我展開我的微笑行動, 他們見我笑著跟他們打招呼, 也就笑著的回應我。我有點餓, 走進一個小餐館裡要了碗麵條, 老闆娘見我只吃麵, 就主動拿了些魚給我, 後來又怕不夠, 又拿了些青椒出來。他們剛好吃飯, 也就問我要不要添些飯。當然, 他們是很純樸的, 也就只收了我的麵錢而已。老闆娘見我拍照, 忽然跟我說, 以前見過有些遊客的照相機很厲害啊, 一拍了可以立刻看到的, 但那個照相機很貴啊, 要一萬多塊!

她知道我是香港來後, 每當外邊有人經過, 她就跟人家說: 「香港來的。」 我離開餐館, 走著時聽到錚錚聲在一家房子傳出, 我走進去看, 有名村民在打鐵, 他說打了可以用來割草的。走了一會, 見到有家做衣服的小店, 我拍照片, 小裁縫看來只有十多歲, 他見我拍照, 笑了笑低下了頭又繼續縫衣服, 他的姐姐跟他說: 「他是香港來的。」後來我在民居裡走著時, 不停都有人指著我說: 「他是香港來的。」他們的消息傳得很快……

我看到有人打魚, 要跟他拍照, 他嚇了一跳, 笑著的揮手說不要拍照不要拍照, 然後從籐籃裡拿了些魚跟我說: 「不要拍照, 給你一些魚吧。」我說我沒有廚房, 拿著魚也沒用啊。他笑了笑便讓我拍一拍照。

在汪口這裡還有個俞氏祠堂, 這裡的俞姓人也真的很多, 我買了票進去祠堂看, 售票的俞應波拿著鑰匙給我開了門, 帶我入內參觀。祠堂內的雕刻簡直精細得不得了, 我有點驚訝在這樣的小農村裡怎麼會有這麼精細的木刻建築。俞應波說這個祠堂是乾隆時的一名太子傅(太子的老師)俞杲建造的, 有幾百年歷史了。他叫我留意一下那些雕刻有七個層次, 立體感很強, 手工很精細, 而且還有龍有鳳, 他說以前是不可以的, 但乾隆御准的, 可見那名太子傅的地位。俞應波又指著大門上的結構說, 這種「五分樓」很複雜啊, 前年這裡翻修, 工人都不敢把它拆下來, 怕放不回去。

祠堂裡還有兩件特別事, 一是幾百年來沒有白蟻, 二是無蜘蛛網, 堂內還剎有介事的放了一副不太工整的對聯寫著:

埃及金塔八大奇——誰人能解; 汪口祠堂二大迷——那位敢猜

俞應波說, 其實因為那些木是銀杏, 有防蟲功能。

俞應波說堂內本來有很多祖宗的靈位, 但文革時全部都毀了, 幸而當時祠堂也是學校, 也就沒有遭到徹底的破壞。他們打算今年國慶節前把這裡再修一修, 重新做過一些祖宗靈位, 在這裡又搞些活動, 希望能吸引多些遊客來看。他對這個地區的旅遊業充滿信心。

正當我們二人在祠堂裡參觀時, 另一名俞姓人帶著幾個外地遊客進來。那名俞姓人以及他的遊客都極討厭, 進來祠堂以為去了中央圖書館, 吵鬧不停。那名俞姓人忽然粗聲粗氣的問俞應波: 「你是第幾代的?」俞應波說: 「四十代。」 那名俞姓人立即哈哈大笑, 說: 「我是三十四代的! 比你高六個輩份, 哈哈!」俞應波聽罷有點不是味兒, 只顧跟我說話, 沒有多大理他。

他們走後, 俞應波跟我說, 其實輩份高不一定是好事, 因為當初都是只有一代, 就是因為生養好, 才會生得多孩子, 才會有很多代, 生養不好生的孩子不多, 也就沒有這麼多代了。我問他這些輩份重要的嗎? 他說以前很重要啊, 婺源是朱熹的故鄉, 所以這裡特別強調朱子之禮, 有時老伯伯要叫幾歲的小孩子做叔叔呢, 大的又尷尬, 小的又尷尬, 有時就避著不見面, 但祭祖時全部都要來祠堂, 想避也避不了。

我問他江澤民是不是真的要來婺源, 他說很多人都是這麼說, 但老百姓可以說, 他們在單位的, 領導已經下了通告, 不可以亂說的。

在俞氏宗祠附近有個江氏宗祠, 不過我沒有去看, 我離開汪口, 坐車到了李坑。李坑這裡的風景非常有詩意, 一條小河穿村而過, 就是所謂的小橋流水人家。幾個村民在河邊洗菜, 洗衣服, 洗頭。李坑這裡的建築也是明清時代的, 大夫第, 申明亭, 銅錄坊等。我感到婺源這裡的農村跟其他很多農村最不一樣的地方是, 這裡有一種特別的文化氣息。留意看看村屋的門外, 寫的不是「富貴榮華」, 而是「耕讀傳家」, 連廣告也寫得文縐縐的, 以下是銅錄坊內的一則:

女士們, 先生們: 您們大駕光臨, 真使我家蓬壁生輝, 今感主人三生有幸, 在此設有茶館, 供請品杯婺源高山綠茶, 不負千年古村——小橋流水一遊。 銅錄坊主人 李兆庭

不過大概也是因為這種文化氣息, 在短短的十年文革裡對這裡做成了極大的破壞。

當我走到正街39號門外時, 只見一名老翁在河邊剃鬚, 他忽然拉著我, 問我可不可以替他拍些照片, 我說沒問題, 他帶我進了他的家。他叫俞國良, 他要我拍的是一個觀音像, 我有點奇怪, 但也沒有所謂。正要拍之際, 他問我要不要在觀音下放一塊紅布, 好看些; 正要拍之際, 他問我要不要在觀音頂上放一頂軍帽, 好看些; 正要拍之際, 他問我要不要把杯子拿開; 正要拍之際, 他說光線不太足, 點了支蠟蠋……好不容易終於拍了, 他說不如多拍一張保險一些。他千叮萬囑要我把照片連底片寄給他, 他不停的說麻煩你了, 不好意思, 在這裡吃飯吧, 在這裡住一天吧。後來他從一個紙皮箱內拿了一大串佛珠塞給我, 我說不要了 (真的沒有甚麼用嘛……) 他堅持, 我只好說不如送些小一點的東西吧, 他就拿了一條香木做的手額給我, 我正要收下, 他卻原來要大的小的都送給我, 怎麼也推不掉, 只好拿著了。後來我回到旅館, 把這些東西都給了那名年輕的女服務員, 她又有點不好意思。(大概不是以為這是甚麼定情信物吧?)

在李坑村裡遇到三名武警, 他們說被調到這裡工作, 今天剛好沒事幹便來四處逛逛。我離開李坑打算晚上回去紫陽鎮, 在公路上等車, 這時卻已是五時, 大概沒公車了。剛好武警的車經過, 我衝過去問他們可否坐便車, 他們豪爽的揮揮手說: 「上車吧!」

我走到車尾, 跳上車倉, 走到車頭, 站著的看風景。車開得很快, 風刮得面上有點疼, 下車時還改變了髮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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